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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戀愛時，他對她呵護倍至，寵愛有加。

　　彼時，他工作不久，收入不高，還要定期給家里寄錢。一個從貧窮農村里考出來的大學生，祖輩都是世代農民，緊衣縮食供他念完大學，已屬不易，其家境可想而知，愛情好像無論如何也奢侈不起來。可物質上的一貧如洗，并沒讓他心靈蒼白、情感貧窮。他的愛，一樣葳蕤蔥蘢；他的情一樣如火如荼。

　　理工科出身的他，一度被她嘲笑呆，木，不懂浪漫，不懂情調。是的，他從來不會說“女人是水做的骨肉”“寶貝兒，我愛你”等等煽情的話語，但他卻深深懂得，女孩子是用來愛的，用來疼的。他對她的愛，不是華麗辭藻的堆砌，而是用行動做的完美注釋。比如，他對她出奇的“舍得”，大方得有時都令她吃驚。

　　她喜歡的東西，他總是千方百計竭盡所能滿足她。記得有一次，一起逛街時，她喜歡上了一條潔白柔軟的絲巾，價格很昂貴。他說，絲巾的潔白，一如她不染塵埃的純潔；絲巾的柔軟，一如她柔情似水的品性。他說，她圍著，像極了他夢中的公主。那次，他一反常態，像一個文藝男。她是滿心歡喜的，不僅僅因為那條心儀的絲巾，更因為他的懂得。小資的她，不憧憬花前月下，不向往耳鬢廝磨，卻是心心念念一種心有靈犀，“你若懂我，該有多好。”

　　想起他的“囊中羞澀”，她有些猶豫。其實，她是可以自己買下來的，相對于他，她家境比較殷實，雖算不上什么“大家閨秀”，也算得上“小家碧玉”，父母的掌上明珠。戀愛初始，閨中好友曾面授機宜，說這是個愛情眼花繚亂的時代，不要相信男人那些甜言蜜語、那些海誓山盟，那樣的愛，是空中樓閣是海市蜃樓，太虛無縹緲，一如沒有生長在土壤里的植物，沒有長久的生命力，是沒有蔥蘢鮮活可言的。

　　“哦，愛情還需要考驗啊？”她睜大一雙清純的眸子，女友是過來人，大肆宣揚她的經驗之談，“那是啊，檢驗一個男人是否愛你最簡單可行的標準，就是看他——是否舍得為你花錢。”哦，她似懂非懂。沒有一點戀愛經驗的她，有意無意記住了。雖然，多年以后，她已經懂得，舍得為自己花錢的男人不一定愛自己，但愛自己的男人一定舍得為自己花錢。

　　檢驗愛情的絕佳機會就在眼前。別錯過了啊！心里有個聲音在小聲提醒自己。因為工作性質所致，即便愛得你儂我儂之時，他們也不像大多數情侶那樣，恨不得朝朝暮暮在一起，他更是很少陪她逛街購物的。可惜，節外生枝，小店里唯一的一條，眼睜睜被另一個女孩“捷足先登”了，她有些悻悻然。他看到了她眼里深深的遺憾。其實，他不懂，那遺憾一半來自絲巾，一半來自他。她多想，那樣的“絕版”，屬于自己，而自己，屬于心儀的經受住“愛情考驗”的他啊！

　　幾天后，他興致勃勃跑來找她，讓她閉上眼睛，她順從了。他的手在她的頸間繞了幾下，她感到脖子上纏了一條軟軟的東西，迫不及待睜開眼睛，一抹純凈的白，霎時刺亮了她的眼睛，頸間，赫然是那條夢寐以求的白絲巾。她忽然莫名的恍惚，更忽然莫名的興奮。

　　后來，無意中聽他的朋友調侃他“重色輕友”，為了給她買那條一模一樣的白絲巾，業余時間，他幾乎跑遍了整個小城。為了省下那筆于他不算小的開支，他吃了整整一個月的方便面，還下班后兼了一份職。她小鳥依人般偎在他懷里，問他：“為了一條白絲巾，跑那么多路，還那么辛苦自己，值得嗎？”他靦腆一笑，“沒有一種愛叫值不值得。你喜歡，就好。”那一刻，她眼里有晶瑩的東西倏忽落下……她知道，這個男人，或許給不了她整個世界，但把她當作了整個世界。 

　　【二】

　　偶爾，她也使些小性子，耍些女孩子的小脾氣，他總是云淡風輕，一笑置之，依然把她當孩子一樣寵。吵得最兇的一次，她不可理喻，說出了決絕的話，“我們站在同一個起點上，背對背，各人向前走一百步，從此，分道揚鑣，相忘于江湖。”她自己怒氣沖沖向前走了，一步、兩步、三步……她聽到自己的腳步聲，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坎上，鏗鏘作響。那聲音，震得自己有些發慌。委屈中，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。

　　其實，自己并不是真的想離開他啊！只是，只是戀愛中女孩的一種欲擒故縱啊！往常，她一賭氣，他都會過來哄她：“寶貝兒，別生氣，生氣會讓你美麗的容顏加速衰老的。就算我不對，還不行嗎？”每每，看他像個蹩腳的三流演員說出那些肉麻的情話，都會讓她忍俊不禁，然后，不愉快就像天邊的云彩，很快會消失得無影無蹤。在半推半就中，她就會被他慢慢擁入懷中。沒有人知道，她是多么貪戀他溫暖寬厚的胸膛啊！她是多么沉醉他特有的男子漢的氣息啊！

　　而這次，他竟然，竟然沒有追上來，看來，他對她的愛，還沒有低到塵埃……

　　她忽然有些后悔，也許自己真的太任性了，為什么要傷害一個如此愛自己而自己也深愛的男人？要知道，沒有一種愛沒有尊嚴。淚，潸然而下。難道，愛，注定回不到過去了嗎？她想起了他們的“連朝語不息”，她想起了他對她近乎沒有原則的遷就……往昔的一切，在她眼前像電影膠片一樣一幕幕回放，她忽然感覺像要窒息。真的要放棄他嗎？為什么敲骨吸髓般痛得無以復加？

　　腳步，忽然像灌了鉛似的，每一步都像邁向不可知的未來。她放慢了腳步，九十、九十一、九十二……九十九，她心如刀絞，也許，再向前邁一步，那個每次一起走路都走在她左邊的男人，就行同陌路了，一轉身，已然山高水遠。恍惚中，她聽到身后粗重的喘息聲，像一組電影中的慢鏡頭，慢慢地，她轉過身，身后，他背對著她，僅一步之遙。

　　這次，她再也顧不得女孩子的矜持，撲進他的懷里，用小拳頭擂鼓似地捶打著他，無所顧忌地享受這“失而復得”的愛。他愛憐地輕撫她的秀發，“親愛的，對你，我的愛永遠不會背過身去。”

　　原來，沿著她的腳印，他一步一步倒退了九十八步。后來，在他的日記本上，她看到一句話：“因為懂得，所以慈悲。”原來，低下頭，愛就可以綻開歡顏；原來，只有愛，才會妥協，才會退讓。真正的愛，是沒有前提的寬容和疼惜。

　　【三】

　　他的愛真摯、細膩、博大、深沉，她在他無微不至的愛里感到幸福。望著他，她有時覺得他就是前世異性的自己，今生，自己只是來尋他了。她想，他就是自己注定的緣吧。順理成章地，她嫁給了他。人們都說：婚姻是愛情的墳墓，女人是愛情的犧牲品。她也曾有些擔憂，但一切好像沒有什么改變，他仍一如既往地寵她疼她。雖然，少了點花前月下耳鬢廝磨的纏綿，多了些蒼茫塵世煙火夫妻的平淡。她還是慶幸，自己“在正確的時間里遇到了正確的人，做了一項正確的選擇”。

　　花開花謝，濤走云飛，日子，就這樣在平淡和不經意中過去了。后來，孩子出生了。再后來，孩子漸漸長大了。

　　婚后，他疼惜她孱弱的身體，憐惜她嬌嫩的容顏被煙熏火烤，嘗了幾次她親手做的飯菜后，就斷然不讓她進廚房了，她由“公主”不折不扣成了“皇后”。

　　婚后，她已習慣不帶鑰匙，因為，家里永遠有他在守候。直到那天，勞累了一天的她，下班后急匆匆朝家里走去。遠遠的，看到那扇窗戶了，如往常一樣透出溫暖的光。她想，“他一定又做好可口的飯菜等自己了吧！”。敲了敲門，女兒為她開了門，她習慣性瞥了一眼餐桌，空空如也。勞累加上饑餓，讓她有些口不擇言，“下班那么早，為什么現在還沒做好飯？”她一臉慍色，語氣里是深深的不滿。他什么也沒說，轉身進了廚房。實一切準備就緒，只等烹炒了。時間不長，飯菜端上了桌。像往常一樣，有她喜歡的清蒸鯉魚、土豆絲、山芋片，還有紫菜雞蛋湯。

　　悶聲不響吃過晚飯，洗刷碗筷時，女兒怯怯告訴她：“媽媽，我讓爸爸早做飯，爸爸說這一陣你胃不好，不能吃涼飯，還說紫菜雞蛋湯能養胃。”她背過身去，淚水無聲滑落。要過多久才知道，幸福就在這知冷知熱的一粥一飯里，就這樣觸手可及。

　　本來，婚前他喜歡吃肉，她喜歡吃魚。婚后，餐桌上幾乎很少有肉了，卻常常有魚。她知道，為了她，他改變了很多。有時過意不去，她會說：“炒青菜放點肉吧！”他就一笑，“算了，這樣既省錢還能減肥，何樂而不為呢？”

　　后來，看電視劇時，看到一句臺詞：“愛一個人，就會重復她的習慣。”那一刻，她恍惚回到熱戀的從前。

　　“為什么對我這么好？值得嗎？”彼時，她已紅顏不再。

　　“愛，就是不問值不值得。”他的聲音已不再洪亮，有了歲月的滄桑，但依然深情，依然溫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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