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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年了，我回到鄉下老家，年近花甲的母親一聽到我的聲音，喜不自禁，溝壑縱橫的臉上開出花來，布滿血絲的眼睛也像被點燃了，跳躍著活力。一定要到集市上買點兒好菜招待我，怎么勸也不行。母親笑著說：“你別攔娘了，快過年了，娘給你做飯，不是受累，是高興呀！”我說：“我陪您去吧！”母親樂呵呵地說：“好，好，你去，你說買啥，娘就買啥。”
到集市需要橫穿一條公路。趕集的人特別多。年齡大了，母親的雙腿顯得不很靈便。她提著菜籃子，挨著我邊走邊談些家長里短的生活瑣事，我寬容而耐心地聽她訴說。人老話多，樹老根多，母親這把年紀了，自然愛絮絮叨叨，別人不愿聽，兒女們還能不聽？哪怕裝也要裝出忠實聽眾的樣子才行啊。
穿過公路，就是集市了。母親突然停了下來，她把菜籃子挎在臂彎，騰出右手，向我這邊伸了過來……
一剎那間，我的心靈顫動起來。這是一個多么熟悉的動作呀！
上小學時，我每天都要穿過這條公路才能到達學校。母親擔心我出事兒，每天都要送我，一直把我送過公路才折身回去下地干活。橫穿公路時，她總是向我伸出右手，把我的小手握在她的掌心，一遍遍地叮囑：“有車就別過公路”，“過公路時不要亂跑”……
二十多年過去了，昔日的小手已長成一雙男子漢的大手；昔日年輕的母親也已經皺紋滿面，手指枯瘦，但她牽手的動作依然如此嫻熟。她這半輩子吃了許多苦，受了許多罪，這些都被她掠頭發一樣，一一掠散；而她的兒子，卻以種種理由或借口，臨近春節才回家看她一趟。
我沒有把手遞過去，而是伸出一只手從她的臂彎上取下菜籃子，提在手上，另一只手輕輕握住她的手，對她說：“娘，小時候，每逢過公路都是您牽我，今天讓兒牽著您吧！”母親眼里閃過驚喜，笑容蕩漾開來。
“娘，您腿腳不靈便，車多人又擠，過公路時千萬要前后左右看一看。別跟車搶時間。”母親聽罷忍不住背過頭去揩淚。
母親傾其一生，將心血都用在兒女身上，活得不容易，其實，全天下的父母都活得不容易，或貧窮，或富有，那顆心始終牽掛著孩子，一生得不到釋放。大愛無言，一笑而過，回報父愛最好的方式就是常回家看看，讓父母省省心，少一份操勞，多一點甜蜜的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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